晚上，秦玉芝問起了林歌對向海成看法，她本來想含糊的應付過去，但是想到分別的時候向海成對自己那黏黏糊糊的目光，還是如實說：“我不喜歡他。”

秦玉芝顯然楞了一下，然後看了一眼林文豐。

每當這個時候，林文豐都是事不關己的姿態，埋頭吃飯。

“你不喜歡他很正常的呀，”秦玉芝知道指望不上林文豐，便轉頭自己勸林歌，“我就不相信網上說的什麽‘一見鐘情’，感情都是要慢慢培養的嘛。當初我第一次跟你爸相親的時候我也不喜歡他的，後來還不是結婚了，現在不是也挺好的。”

秦玉芝忽視林文豐抗議的眼神，繼續對林歌說：“媽也不是強迫你，只不過咱北河又不大，照媽的想法來看，很難在再找到比海成那孩子更合適你的男生了。”

“所以，媽媽您今天說是吃飯根本就是讓我相親吧。”林歌擡眼盯著秦玉芝。

“你這孩子，”秦玉芝擺擺手，一臉不跟你計較的表情，“媽還能害你不成，反正又不急，你現在還在上學呢，畢業了再考慮這些就行。你真不喜歡海成那孩子，就先把他當成朋友相處著唄。”

林歌心裏清清楚楚，這只是她眾多戰術中的其中一種——先是用“就算不喜歡也別急著否定”這種話麻痹自己，乍一聽有道理，的確，就算不喜歡，也不該采取極端的方式排斥；可是一旦自己這麽想，她就落入母親的圈套了，因為她接下來就會一步一步的讓自己“喜歡上”她推薦的那件事。

最後再說“反正都是你自己的決定，我這個當媽的有什麽好說的”，然後這一切就變成了“自己的選擇”。

想到這裏，林歌把筷子往桌上一摔，“我就是不喜歡他，也不想做朋友。”然後回到房間鎖上了房門。

胸口很悶。

就像是第一次學游泳的時候整個人被水包圍的那種感覺，無法呼吸，流眼淚也沒用。

其實林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發脾氣，媽媽好像也並沒有真的強迫自己，只是說讓交朋友而已。

躺在床上，慢慢恢覆平靜的林歌心中開始產生歉疚。

“叮——”

手機提示音響起，林歌按開屏幕，看到了向海成的微信。

【小歌，最近有時間嗎，我有兩張電影票......】

門外傳來秦玉芝的聲音：“你不喜歡他就算了，媽又不是讓你現在就跟他結婚，也不至於發脾氣吧。”

林歌將手機埋到枕頭下面，心裏突然無比怨恨向海成。

還有，他憑什麽叫自己“小歌”。

“我又不是讓你現在跟她結婚！”電話裏男人的聲音充滿壓迫感，楚肆麻木的聽著父親的斥責，“還有，人現在已經到你家了，我讓小程送她過去的，今天你見也得見，不見也得見！”

“如果您覺得我一定得見，那我就見了。”楚肆的聲線像是閃著寒光的刀刃。

“你這小子，別給我胡來！”

周恬恬被程封送到楚肆的別墅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半，程封板著臉站在楚肆面前，“抱歉少爺，我也是沒辦法。”

“好了，你先去吧。”楚肆沒跟他計較，他心裏也知道父親說一不二的脾氣。

周恬恬剛進門，楚肆就下意識皺了皺眉頭。

她身上甜膩的梔子花香氣率先飄入楚肆的鼻腔，作為一個對氣味十分敏感的人，楚肆瞬間便回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林歌的時候她身上那陣甜香味，也是梔子花。

後來他特意去找了，林歌身上的那款香味是路邊便利店裏二十塊一大瓶的廉價香水；而顯而易見，周恬恬身上的，是大牌初秋新款限量版。

所以香水也分人，有的人就是可以將廉價香水演繹出自然脫俗精靈般的跳脫感；而另一些人，只有俗氣。

但是不可否認，周恬恬是美的。明艷的長相，婀娜的身材，從頭發末梢精致到腳尖，一切都恰到好處。

只是，楚肆對她印象不好。

兩人在飯局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，楚肆已經跟她說明了自己的心意。

可楚肆的拒絕卻好像激起了周恬恬的鬥志一樣，之後周恬恬甚至放話，要在半年內拿下楚肆。

去年楚肆生日的時候，她還跟周圍的朋友宣稱自己已經跟楚肆在一起了。

這更引起了楚肆的反感。

周恬恬的父親周正欽是盛林基團董事會的成員之一，董事會這些成員之中，只有周正欽對他最為忠心，因此得知周正欽有意撮合周恬恬和自己兒子的時候，楚勝天心裏不禁沒有排斥，反倒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主意。

以盛林集團的實力，根本不需要靠聯姻的方式鞏固地位，楚肆的妻子，只要知根知底便可。

再加上周恬恬說話討喜，楚勝天對她印象好，所以心裏已經將她當做兒媳的不二人選。

或許也正因為父親對周恬恬滿意，楚肆反而更厭煩她。

“肆哥，”周恬恬看了一眼房子裏簡約的甚至有些樸素的布置，隨手將手裏的包放到了沙發上朝楚肆走過來，“楚叔叔說你今天有時間，剛好我也沒什麽事，就過來看看。”

周恬恬今天穿了一件淺色的吊帶裙，妝容也清淡，在客廳不甚明亮的燈光下，她身上帶著一種若隱若現的溫柔。

楚肆看了她一眼，神情和往常一樣冷淡。

但是周恬恬卻並未放在心上，喜歡楚肆的女生多了去了，作為盛林的太子爺，驕縱耍性子那一套在他面前不可能行得通，更何況楚肆向來就是這樣冷淡的性子。

再者說這個圈子也就那麽大，優質男人少，漂亮女人卻多，像楚肆這樣優秀多金又長得無可挑剔的男人，不知道多少女人削尖了腦袋想接近；自己要是嫁給楚肆，身邊那群姐妹肯定得羨慕的眼睛滴血。

“聽楚叔叔說肆哥前段時間去北河出差了，在那種小地方還待的習慣嗎？回來了要好好休息休息呀。”

楚肆沒說話，周恬恬繼續說：“肆哥真是辛苦，下次這種事讓下面的人去不就可以了。”

周恬恬身上的那陣刺鼻的梔子花香不斷的挑戰著楚肆的神經線，但他卻並沒有不悅，反而平靜的看著周恬恬：“我現在要去實驗室調香，你要去嗎。”

“調香？”

對於楚肆的這個愛好，周恬恬也不是沒有耳聞。

楚肆喜歡香水，且對氣味的要求非常嚴格，聽說他收集了各種各樣不同的香水，甚至還可以自己動手調香。

但是沒人見到過他收集的香水，更沒聽說有人見到過他調香的模樣。

周恬恬心中雀躍，難道是自己今天香水選對了的緣故，所以他才對自己另眼相看，甚至要帶自己去他的調香實驗室？

“好呀，”周恬恬興奮的眼睛張大，“我雖然很喜歡香水，但是還從來沒進過調香室呢！”

楚肆的調香實驗室在地下，是用酒窖改造的，打開門走進黑暗的長廊，一陣香氣撲面而來，這種香氣覆雜，乍一聞只能感覺到襲人的玫瑰花香，可若是仔細分辨，便能分別出薄荷腦、鳶尾、香根草、麝香、龍涎香等多種香料的氣味。

“好香呀。”周恬恬看著眼前昏暗暧昧的氣氛，聲音也不自主的更加輕柔，心跳好像都隨著這安靜的氣氛放緩。

撲通、撲通。

她擡眼看了一眼墻上映出的楚肆的影子，修長挺拔，自帶令人沈迷的磁場——這樣的男人，即便他沒有盛林集團的家底，恐怕自己也沒辦法拒絕。

這樣的環境中......周恬恬手心微微潮濕，下意識看了一眼楚肆結實的手臂和微抿著的唇瓣，若是他——

楚肆走到周恬恬前面，按開墻壁上的開關，走廊裏面立刻通亮。

暧昧的氣氛像是被秋風無情吹走的夏末的最後一抹熱氣，周恬恬下意識瞇上了眼睛。

實驗室的門是藍色的，楚肆在墻邊按下指紋，門應聲而開。

相較於走廊裏面濃郁的香氣，實驗室裏面反而是幾乎沒什麽氣味。

這是因為楚肆習慣在調香的時候保持嗅覺的空白，所以實驗室的通風做的尤其好，而且每隔一段時間要做一次徹底清理。

楚肆熟練地穿上白大褂，而後指了指邊上掛著的幾件白大褂對周恬恬說：“挑一件穿。”

周恬恬按捺住心中的喜悅走過去，翻看了一遍，墻上掛著的幾件都是185的尺碼，她心想，這應該是楚肆穿過的吧，周恬恬小心翼翼的將衣服從架子上拿下，而後穿在身上。

寬大的白大褂將她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，好身材也被全然遮住，周恬恬撇了撇嘴，轉過身去。

穿著白大褂的楚肆氣質和方才全然不同，如果說平時的他身上帶著一種無法掩蓋的危險，那麽現在這種危險已經被全部抹平。

穿著白大褂的他似乎周身都泛著一種毛茸茸的光，側臉完美迷人，眉眼晦暗，修長的手指捏著玻璃滴管頂部的灰色塑膠頭，猩紅的液體從滴管裏面形成完美的連續液滴，墜入小玻璃瓶中的酒精溶液之中。

鮮紅漾開，像是血滴落水中，瓶子裏面的紅色由深到淺。

近乎完美的視覺享受之後，是那一縷帶著神秘感的香味飄散而出。

楚肆微微瞇著眼，輕輕吸氣，而後又將試香紙插.進玻璃瓶中。

周恬恬看得入迷，忽然聽到楚肆問：“你知道這是什麽香氣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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